商羽

双豹组《颠倒的世界》Ch12

12.

T'CHALLA觉得很有意思，他点了点头道：“说下去。”

“你把他救了回去，却告诉他你只是想看他痛苦，这就是一个谎言。”T'Challa越想越觉得好笑，在一开始听N'Jadaka诉说的时候，由于信息量太大，他一时太过震惊，没有仔细思考那些往事的细节，只是觉得哪里不太对劲。

然而，随着时间的推移，再加上对两位当事人的逐步了解，那些自相矛盾的地方就越发显而易见了。

“你供他吃住，他伤得严重不能自理，有人照顾他，肯定也需要你点头。”T'Challa一条一条地分析过去，“他还能知道一些外界的消息，没有完全与世隔绝……当然，你是把他丢在了一边，没有再理会他，也限制了他的人身自由，不过，他那种伤势本来也无法随意走动，这还是在你们关系最差的时候。”

“不。”T'CHALLA纠正道，“我们关系最差的时候，我只想要杀了他。”

“你这是承认你杀过一次以后就不再想杀他了吗？”T'Challa步步逼近道，“我从不怀疑你的仇恨，也不认为你会是一个心慈手软的人，然而，在最后关头，你还是退让了半步，或许不只是半步……我很好奇，是什么改变了你的想法？”

T'CHALLA没有办法回答这个问题，他要怎么说呢？难道要告诉另一个自己，他原本只是想要斩草除根，在悬崖的下游搜索仇人之子的尸体，确认对方是真的死透了，结果却找到了尚存一息的N'Jadaka，他看着对方略微起伏的胸膛，伸出手打算送他上路，可是，还没能触碰到对方，或许是感觉到了危险的杀意，昏迷中的N'Jadaka在同一时间睁开了眼睛，茫然地看向了即将杀死自己的那个人。

那一瞬间的眼神对视，让T'CHALLA的手停在了半空中，他看着那双眼睛一点一点地苏醒，似乎明白了自己所处的境地，却毫不退缩地瞪着T'CHALLA，仿佛是在怒吼：来吧，杀死我吧，夺走你想要的，反正我已经失去一切了。

明明已经退无可退，自己也清楚这一点，没有再做失败者的挣扎，或许是接受了自己的命运，但是，那双眼睛，那双灼灼生辉的眼睛，就像是猫的眼睛在阳光之下宛若金棕色的宝石，溢满了生的渴望，任何人都无法忽视。

N'Jadaka或许自认为他只求一死，然而，T'CHALLA作为旁观者却看得比他还要清楚。

T'CHALLA忽然不想让那双眼睛里的光芒消失。

大概再过一会儿，他就会懊恼这个不理智的决定，想不明白自己到底在做什么，完全不知道接下来该如何处理这个烫手山芋，但是现在，他即将成为Wakanda新一任的国王了，他终于有了再次任性的权力，这一次，他允许自己想做什么那就去做。

他救下了被自己打落悬崖的仇人之子。

 

在T'CHALLA的那个世界里，Wakanda的形势要严峻很多，无上的威严和超凡的气魄才能够震慑那些表面之下的蠢蠢欲动，他必须看起来深不可测，他有一个十分严肃的形象需要维护。

即使没有这些先决条件，那也无所谓，反正，他是不会告诉任何人，他当时只是心软了。

沉默的态度、冷酷的眼神、凛然的气场，这些一直以来都很管用，他的臣民会自己闭嘴然后默默退开，但是这一次，他面对的同样是一位国王，是另一个自己，对方明显就不吃这一套。

“或者，在宣泄了仇恨以后，你只是单纯的心软了。”

T'Challa目光沉稳，虽然使用了假设的句式，可他看起来胸有成竹。

“哪怕仇恨还在那里，只是稍微消退，也足够让你意识到自己并不是很讨厌他。如果不考虑仇恨，这几乎就算是喜欢了，你们那时候才见了几次面？”T'Challa微微一笑，“你不喜欢在这段关系里主动，总是下意识地误导他，是因为你不想让他发现，你才是最先动心的那个人。”

气氛有一瞬间的凝固，直到下一秒，T'CHALLA侧过头，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，他只是从容不迫地看着T'Challa，反问道：“如果我从一开始就喜欢N'Jadaka，那么你呢，这个世界的另一个我，我们的心情理应是相同的。”

T'Challa张了张嘴，他还没有想过这个问题。

T'CHALLA更为泰然自若，他挑了挑眉：“最起码，我还是和他在一起了。”

潜台词就是：就你这样，居然还敢批判我处理感情问题的方式？

T'Challa干巴巴地辩解道：“……我喜欢Erik，他是我的堂弟，这不是你的那种喜欢。”

“这才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谎言。”T'CHALLA把T'Challa丢给他的伏击一个接着一个全都还了回去，还不忘指出，“在这方面，你的Erik可比你要诚实多了。”

T'Challa愣了一下，慌慌张张地追问道：“他和你说了些什么？”

“我不能告诉你，因为我尊重他的隐私。”T'CHALLA话锋一转，“不过，我可以给你一个提示——他也问了我一个问题。”

 

前一天回程的路上，飞船的驾驶舱内。

眼看着T'Challa就这么带着那个N'Jadaka跑了个无影无踪，Erik烦躁地踢了踢地板，告诉自己他才懒得管T'Challa的事情，那家伙想怎样就怎样吧！

生闷气的同时，他又抬头看了看驾驶舱内的另外一个人，他本以为这个看起来就性格强势的T'CHALLA会阻止那两个人单独跑到下面的那层去，结果对方一声不响，仿佛浑然不在意的样子，是在装腔作势呢，还是根本不在意呢，又或者只是单纯地信任自己的情人？

……情人，真见鬼，这个词只是在脑海中闪现了一下，就让Erik浑身都不舒服。

他又偷偷地打量起了对方，忽然就意识到，现在这里只有他们两个人了，这或许是一个好机会，要知道，自从目睹了那两个人卿卿我我的场面，他就憋了一肚子的话想说。

“咳咳。”他酝酿了一会儿情绪，假装咳嗽了两声，开口道，“那个T……”

他的舌头打了一下颤，居然没办法念出熟悉的那几个音节，该死的，这家伙就不能也有个别名之类的吗？T'Challa这个名字，Erik无法想象用在别人的身上，哪怕这是另一个世界的翻版。

“那位陛下！”Erik一脸咬牙切齿，极其别扭地使用了敬称，“我不明白，你……你是真的喜欢他吗？那个你本应该憎恨的人？”

T'CHALLA回头看了过来，他虽然没有无视Erik，但也没有立刻就回答这个问题，只是面带思索地打量对方，一直等到Erik在他的目光之下几乎就要暴走了，他才慢条斯理地丢出了一个重磅炸弹：“你是说N'Jadaka吗？不，我不喜欢他，我爱他。”

Erik被他轰得外焦里嫩，寒毛直竖，落了一地的鸡皮疙瘩，他抽搐了一下嘴角，无法克制地质问道：“难以置信，你用了那么多年来憎恨一些人，转眼间却选择了放弃你的复仇，最后居然还会爱上对方……人的感情怎能从一个极端走到另一个极端，你的仇恨究竟是真实的吗？”

T'CHALLA从座位上站了起来，衣袍的下摆抖落，他面向Erik坦然道：“我的仇恨是真实的，就如同我的爱意。”

“这听起来……就像是你背叛了你的仇恨。”

背叛了你发誓为之报仇的那些人，背叛了曾经一心复仇的那个自己。

“你可真敢说啊。”T'CHALLA显然不认同这个评价，身上升腾起一股危险的气息，他上前走了两步，却在第三步的时候停了下来，若有所思地眯起了眼睛。

Erik应该不是在故意挑衅他，完全没这个必要，更何况，他自己和T'Challa的关系也就差捅破最后的那张纸了，然而，有的时候，最后一步往往最难跨出，他们之间又迟迟没有进展，难不成，Erik是想要探讨一下处理类似问题的经验？

看样子，这个世界的Wakanda也有一个沉重曲折的复仇故事，只不过，双方的角色似乎有了不同的变化。

 

“我的仇恨属于我的过去，我的爱意属于现在和未来。”T'CHALLA选择了继续这场谈话，“我在杀他的时候竭尽全力，未曾留手，我已经完成了我的复仇。”

“可他没死。”Erik垂下了眼帘，声音放轻，仿佛自己也不敢相信他会说出这样的话来。

“那是他自己足够顽强。”T'CHALLA迅速接上。

“你是否会怀疑自己太过懦弱，偶尔，在夜深人静的午夜，心虚到无法面对自己，你知道有些变化发生了，这不应该发生的，是一个巨大的错误，你或许可以和仇人之子握手言和，但是，你怎么能够轻而易举地爱上对方呢？”

“没有什么是不应该的。”T'CHALLA打断了Erik的自暴自弃，“我的仇恨源自于多年前的一场惨剧，它深深地影响了我整整20年的人生，现在，它结束了，我很高兴它结束了，我不会再允许它对我产生一丝一毫的干扰，我有权选择自己所爱之人，我不是仇恨的奴隶，否则，即使我让每一个牵扯到那件往事的人都血流成河，我也还是彻头彻尾地输了。”

“现在，我属于我自己了。”

T'CHALLA做梦都想不到自己会把这些话全部说出来，只是，看着Erik脸上明显的挣扎和困惑，他已经尽量无视了，依然还是无法拒绝这张熟悉的脸！

算了算了，反正以后也不会再来这个世界了。

反复提醒自己这一点，T'CHALLA的心里终于少了几分顾虑，他不由自主地用上了只会在私底下对N'Jadaka使用的温柔语气，迫使Erik面对自己的内心：“你的质疑足以证明你很清楚自己想要什么，Erik，这并不是一个错误，你值得拥有任何你想要的人生，别担心，只要你让他明白你的真实感受，他就一定会回应你的，说不定，他早就在那里等着了。”

Erik却一点都不领情，他绷紧了脸皮，双手环胸行成了一个极其防备的姿势，他警惕地表示：“不懂你在说些什么，我以为我们是在讨论你的事情。”

T'CHALLA保持沉默，并没有揭穿他，因为他已经听到另外两个人走上来的脚步声了。

 

TBC