商羽

双豹组《戒指的暗喻》（下）

（下）

什么叫国王的情人？搞什么鬼？

Erik几乎要以为对方是在故意激怒他，然而，这家伙明明疼得直打滚，眼里充满怨气和恐惧，却连恶毒咒骂都强行咽了回去，哆嗦着嘴唇，一副吓破胆的怂样，实在是不像有那个挑衅的胆量。

这更让Erik感到惊悚。

他暴躁地追问道：“谁他妈的告诉你我是T'Challa的情人？哪个傻逼说的？！”

“难道不是吗？！”对方难以置信地吼了回去，“每个调查过你的人都会自己判断！你是一个土生土长的美国人，国王身边唯一的非Wakanda人，在所有地下情报组织的眼里，你可比国王本人还要引人瞩目！”

“这根本就没回答我的问题！”

“还有Wakanda方面的态度！”对方疯狂地摇了摇头，看起来歇斯底里，“国王的亲卫队明显不喜欢你，你对国王的态度那么傲慢，是唯一一个不用尊称，对着国王直呼其名的护卫，国王还一点都不生气，让你站在离他最近的位置，时不时地回头看你……”

Erik的脸部肌肉剧烈地抽动了一下。

也许是因为失血过多，又也许是因为Erik此时的表情太过狰狞，对方的声音逐渐变轻，他垂死挣扎道：“国王喜欢你，其他人敢怒不敢言，这根本……根本就不算是什么秘密，我什么都告诉你了，别杀我！”

Erik毫不犹豫地扭断了他的脖子。

直到这时，当地的警察才姗姗来迟，把惨烈的现场围了起来，躲在警车后方，对着Erik举枪发出警告，让他放下武器，赶紧投降，就好像Erik才是那个发动袭击的暴徒一样，到底有没有长眼睛啊？！难道就没有看到Erik受到了多大的心灵创伤吗？

理智告诉Erik，他应该在第一时间表明身份，这些人说不定还要反过来护送他呢。

但问题是，他现在真的没什么理智可言，满心都是想要破坏的冲动，很需要借此发泄一下变成“国王的情人”的怒火。也不知道把这些搞不清楚状况的警察统统杀掉，会不会引发什么国际纠纷。

有一半的他内心暗搓搓地就想要制造混乱，另一半的他却在第一时间想到了T'Challa最近被政务缠身的疲惫不堪。

有那么一刻，他真恨T'Challa，更恨自己的软弱，因为内心深处的挣扎居然没能超过五秒钟，一方就轻而易举地战胜了另一方。

他放下武器，一边表明自己的身份，一边用Kimoyo珠发送了信息。

 

Wakanda的人来得很快，Erik第一眼就看到了Okoye，还没来得及开口，又看到了紧随而来的T'Challa，两个人的视线短暂交汇了一秒钟，几乎同时开口道：

“你受伤了？”

“告诉你有可能是故意引你出来，让你乖乖待着别动，你到底哪个字看不懂？”

Erik怒视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，谁知道对方根本理都不理他，而是紧盯着Erik衣服上的血迹，用最威严的眼神扫视周围一圈，声色俱厉地指出：“他需要的是治疗。”

每一个被这种眼神瞥到的人，哪怕不是Wakanda人，都不由自主地低下了头，无法心安理得地直视国王的眼睛。

“……只是些小伤，大多数的血都不是我的。”

Erik硬着头皮打破尴尬的气氛，他这才意识到他们正在被围观，那个失败的绑匪给出的解释，又悄无声息地重回他的大脑。

——傲慢的态度，不使用尊称，还有国王明显的关心。

Erik越想越觉得不妙，他真的很不希望有更多的人认为他是T'Challa恃宠而骄的小白脸了，他无法左右T'Challa露骨的关心，谈不都不想谈，显而易见，只能在尊称和态度方面做一些弥补了。

“Your majesty！”他加重了咬字，把每个音节都念得像是飞刀一样，他面容扭曲地补充道，“谢谢您的……关心。”

T'Challa猛地停住了脚步，一个踉跄，差点被自己的脚给绊倒。

Okoye的反应更是夸张，她直接甩出了长矛，紧握在手中，神情如临大敌。

……什么意思？Erik恼羞成怒，难道他的友善就这么不值得信任吗？！

他大步径直走向前，狠狠地撞了一下T'Challa的肩膀，顶着或敬畏或诧异或愤怒的种种瞩目眼神，大大咧咧地挥了挥手。

让该死的敬意和礼貌都见鬼去吧。

 

T'Challa回头看了看自己先是突然示好，下一秒又突然暴躁的堂弟，叹了口气，决心不再无视Erik最近的种种异常了。

最明显的地方就是，Erik不太愿意直视他的眼睛了，两个人面对面的时候，Erik总是在短暂的对视以后，就假装若无其事地移开视线，仿佛T'Challa是一个观察不到这一点的瞎子一样。

与之对比的就是，Erik花了更多的时间，在他以为T'Challa毫无所觉的时候，偷偷地在后方打量他，就好像T'Challa迟钝到感受不到那种如芒在背的尖锐。

更不用说那些半途中断的日常交流，Erik已经有好几次，在非常普通的对话之中，突然顾左右而言他，没等T'Challa有所回应，就落荒而逃了。

T'Challa真是百思不得其解，又不敢表现出来，他和Erik之间的关系毕竟不像是那些普通的堂兄弟，他不想让对方觉得不被信任，认为T'Challa是在试探他，甚至是监视他。

当局者迷，旁观者清，T'Challa认为自己应该去问问那些旁观者，也许……他们会有一些更敏锐的见解呢？

他第一个想到的人就是Okoye将军，毕竟，她最近一直都跟随在国王的身边，能够近距离观察T'Challa和Erik之间的互动。然而，再仔细想想，T'Challa却无法忽视Okoye对Erik一直以来的敌意，这位Wakanda最强大的战士，始终都断定Erik是一个巨大的安全隐患，不值得被信任，总有一天会再一次暴露出他的真面目。想要从Okoye的嘴里获得客观的评价，恐怕是毫无可能的。

T'Challa在脑海中迅速地列了一个名单，这个名单上面的选择寥寥无几，让他再一次体会到，想要让Erik真正融入Wakanda，被Wakanda人所接受，依然是任重而道远。

压下心底涌现的不适，他摇了摇头，专注于眼前的难题。在排除了一个又一个对Erik存在偏见的对象后，T'Challa惊讶地发现，总是对Erik臭着脸的Shuri，居然是最适合的人选了。

T'Challa了解自己的妹妹，他知道Shuri同样不信任Erik，但是，他也看到过Shuri和Erik的日常相处，他们总是斗嘴，互相嘲讽，直到其中一个把另一个气到半死。当那些你来我往的话语之中少了刺人的恶意以后，有时候，就更像是一个默契的游戏。

Shuri大概不会承认自己有点乐在其中，但是，T'Challa看得出来。

 

于是，在回到落脚点以后，T'Challa支开了所有人，一个人待在房间里，用Kimoyo珠联系上了Wakanda的小公主。

他把自己的烦恼复述了一遍，眼睁睁地看着本来还眉开眼笑的Shuri一点一点地皱起了眉头，神情也越来越若有所思。

“他总是在你的背后诡异地盯着你看？”

“对，很难不注意到这一点。”

“还经常走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？”

“非常明显。”

T'Challa一边回答Shuri的追问，一边借此深入思考，思绪也渐渐地飘远了。

他又回到了那个令他不适的事实，你看，他只是想要找个人谈论一下Erik的异常，都找不到合适的对象，他们身边的人并不了解Erik，还时时刻刻地防备着他，那么，Erik到底是怎么处理这些负面情绪的？混在一群根本不接受他的人里面，还要假装看不到？

Erik今天甚至还遇袭受伤了，T'Challa忧虑地想起那些伤口，要不是Erik实力强劲，也许还会发生更糟糕的事情。如果Erik当时手里有更趁手的武器，更全面的防护，他就能够全身而退。只是，Wakanda对振金严格监管，长老会严令禁止为杀人魔头提供振金武器，哪怕他现在明面上的身份是国王的保镖，从血统上来说，他还是Wakanda的亲王。

当然，T'Challa没有理睬这些废话，他私底下给了Erik一把振金短刀，然而，面对外界的危机四伏，这显然是不够的，同样是无视长老会，一把原始的振金短刀，和其他高科技的振金武器，又有什么本质的区别？

没能做到更多，是否也意味着T'Challa并没有他表现出来的那么信任Erik？他就像是Erik一直以来所控诉的那样伪善？

越想越觉得自责，T'Challa惭愧地低下了头，他很清楚针对Erik的袭击只可能是冲着Wakanda来的，然而Wakanda却没能好好地保护属于他们自己的人，这实在是太荒谬了。

这样一来，Erik最近的异常也就很好理解了。

T'Challa重新抬起头，没有注意到Shuri也在同一时间做出了自己的判断，他们几乎是一起开口道：。

“我觉得他是想要暗杀你。”

“我觉得他是感到不安了。”

 

话音刚落，现场一片沉默。

T'Challa眨了眨眼睛，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妹妹的投影，他吃惊地反问道：“我以为你们的关系已经有所好转？！”

“什么？等等？不安？！”Shuri的表情也是如出一辙的震惊，她挥了挥自己的手，“快倒回去，我怀疑自己可能是听错了某个词。”

T'Challa没有理会她，只是用那种“我相信你，但你令我好生失望”的眼神瞥她一眼。

Shuri长这么大，还从没被自己的哥哥用这种眼神打量过，差点就被气吐。

她一边在心里狠狠地暴打Erik，一边顽强地据理力争道：“虽然我不知道你是如何得出你的那个结论的……但是，你真的就没有考虑过我说的这个结论吗？一次都没有？”

“没有。”T'Challa平静理智地分析道，“如果Erik想要杀一个人，他立刻就动手了。就算条件一时不允许，他也只会不动声色地潜伏下来，假装一切都正常，不会表现得异常，这对他来说太不专业了。”

“……谢谢，好有说服力哦。”

“而且，也没什么条件不允许的。”T'Challa回忆了一下最近的相处，“他如果想要杀我，机会实在是太多，我恐怕连尸体都凉了。”

“我现在真是安心很多了啊……才怪！”Shuri控制住自己不要抓狂，她忍耐着说道，“你既然已经认定了你的那个答案，还来找我干什么啊！我真是怀疑你被丢下瀑布的时候，就磕坏了脑子！”

T'Challa无奈地摸了摸鼻子，他有预感，他接下来要说的话，会让Shuri对他又是一阵怒斥。然而，他却不得不说。

他试着开口道：“我想，我需要你的帮助。”

 

结果就是，几天之后，努力想要在保护国王的前提下，还要和他保持距离，不要引起不必要的误会的Erik，被他的国王堵在了角落里。

“Erik，我们需要谈谈。”

天哪，他不会是想要告白吧？

Erik迅速环视四周，却发现没有合适的逃生路线，T'Challa一定是全面地考虑过了，特地选了这个时机，害得Erik不得不僵硬地抽了抽嘴角，故作轻松道：“哦，堂兄，我想我们之间没什么好谈的。”

借此点明他们之间的血缘关系，希望T'Challa能够清醒一点。

令人遗憾的是，这完全没有用，T'Challa还是固执地盯着他看，仿佛能够看到天荒地老一样，这真是让人毛骨悚然，逼迫Erik不得不妥协。

好吧，这可是你自找的。

Erik咬了咬牙，沉着脸坐到了旁边的沙发上，特意选了单人座，T'Challa跟着坐在了他的左侧面，形成一个直角。

一时之间，两个人都没有开口说话，Erik开始在脑海中排练自己应该怎么拒绝对方。

按照他以往的作风，他肯定会借机好好地嘲讽一番，毫不犹豫地践踏对方的可笑感情，毕竟，Erik是根本不可能对杀父仇人的儿子有啥其他想法的，他要告诉T'Challa，对自己血缘上的堂弟有非分之想，是多么令人恶心的一件事情，当然，他还是比他的父亲T'Chaka要好上那么一点的，因为，他只是想操自己的兄弟，没想杀他！

Erik知道自己的嘴巴毒起来能有多毒，他甚至能够想象T'Challa听完这些恶言恶语之后的反应。

那双总是闪烁着柔和光彩的棕色眼睛会黯淡下来，就像是蒙尘的黑珍珠一样，不经意间愉悦翘起的嘴角，也会极其克制地绷成一条直线。他会坐得腰背挺直，仿佛套上了一层能够抵挡伤害的牢固盔甲，只有背在身后的手指，会在别人看不到的情况下，纠结得绞在一起。

然后，T'Challa就再也不会谈起此事了。

Erik的心跳顿时漏了一拍，他不知道这个假设为什么让他难以忍受，可能是因为难得碰到如此出乎意料的发展，这么简单粗暴地结束一切，未免有点太可惜了。

或许，他可以换一种更婉转的拒绝方式，比如说，直言自己只是对男人没有那方面的兴趣。

T'Challa肯定知道这是一个谎言，Erik毫不怀疑自己的这位好堂哥，早就已经彻彻底底地调查过自己了，包括Erik的那些情史。但是，他很确定T'Challa不会揭穿这个谎言，他没有这么厚脸皮，他会明白Erik的意思的，大家彼此心照不宣嘛。

 

仿佛是感应到了Erik已经做出决定，几乎是在同一时间，T'Challa清了清嗓子，让Erik的注意力重新回到他的身上。

然而，接下来的发展却和Erik想象中的有点不太一样。

T'Challa没有用动人的语言来描绘他的真心，他只是从身后拿出了一个盒子，放在了茶几上，用手指推到了Erik的面前，然后毫不犹豫地打开了盒盖。

他理所当然地表示：“我想你需要这个。”

那是一串金色的豹牙项链，除了颜色以外，款式和T'Challa脖子上的那串如出一辙。

Erik看着这么一串Wakanda科技的结晶，久久不能言语。

在他沉默的同时，T'Challa还在旁边镇定自若地解说道：“原来的造型太显眼了，所以在维护的过程中，我让Shuri做了点改造，很抱歉之前发生的事情，没有考虑到你会被针对袭击，是我的疏忽。”

Erik瞠目结舌地抬起头，怀疑Wakanda的年轻国王是否还保有正常的神智。

他就真的不怕死吗？

由于心形草被全部烧毁，培育新的幼苗需要时间，但是，剥夺黑豹之力的药水同样是以心形草为原料的，所以，Wakanda对Erik身上的黑豹之力暂时无计可施。

因此，当Erik和T'Challa在一起的时候，国王唯一的优势就是他脖子上的黑豹战服，T'Challa从不轻易拿下那串项链，明面上是防备外界的暗潮汹涌，但到了夜深人静的时候，Erik也曾经认为，这同样是在防备他。

现在，愚蠢的T'Challa居然把这唯一的优势拱手送出，他难道忘记自己被丢下瀑布的败局了吗？还是说，一次刺穿Erik心脏的巧胜，就让他变得如此自满了吗？

要知道，他现在可是经常要把自己的后背交到Erik的手里……

他就……他就那么爱我吗？

 

Erik感到头晕目眩。

在这个世界上，只有父亲全心全意地爱过他，当他踏入Oakland狭小的公寓，抱着自己父亲冰冷的尸体的时候，那份独一无二的爱就被残忍地夺走了，自此，他也失去了爱别人的能力。

因为人终有一死，美好的事物终有一天会面临失去，如果事情有变坏的可能，不管这种可能性有多小，它总会发生。

Erik不再试着去爱别人，也不想被别人所爱。然而T'Challa……T'Challa从瀑布底下爬了上来，夺回Erik还没来得及捂热的王位，拯救一心求死的篡位者，现在……还倾尽所有地爱着他。从见面到现在，T'Challa显然就是喜欢和Erik作对，总是挑战Erik的底线，不肯让倒霉的Oakland小子好好如愿。

很多时候，Erik都深刻地意识到命运不公，不过，还有极少数的刹那间，他会觉得命运还是公平的，它夺走了什么东西，就会在某个时刻等量地还回来，也许还会更多，只看你愿不愿意接受了。

Erik一动不动地看着T'Challa，悲观地预测道：你终有一天会意识到这是一个错误，你会后悔的，会离开我，就像你父亲一样……我们早晚会再一次拔刀相向，这一次，直到有一方惨死倒下，仇恨才会停止。

但是现在，你爱我，这是命运欠我的东西，你是我的，我应该接受它。

Erik站起身扑了过去，吻住了T'Challa的嘴唇。

 

T'Challa愣了一下，感觉自己错过了一个季的剧情……

他错愕地分享着堂弟贴在自己嘴唇上的温度，不明白事情的进展怎么会是这个样子。

无论是在Wakanda还是在美国，嘴对嘴的接吻都具有同样的含义，这应该不存在什么文化差异吧，所以……Erik到底为什么要突然吻他？

T'Challa眨了眨眼睛，无比茫然的同时，发现Erik仓促地结束了这个吻，拉开了一点距离，正眯着眼睛打量T'Challa，他一定是发现了T'Challa的尴尬，在判断他为什么僵硬得像是一根木头。

这还用问为什么吗？T'Challa有太多太多的正当理由了，Erik才是莫名其妙不讲道理的那一个，但是……猫科动物本来就是不讲道理的。

T'Challa若有所思地低下了头，他不是第一次在心里嘀咕Erik就像是大型的猫科动物了，野生凶残的那一种，一辈子可能只会主动示好那么一次，如果你不小心踢了他一脚，他就会因此记恨你一辈子，不仅仅是再也不理睬你，还有可能在你睡觉的时候，咬破你的喉咙，来捍卫他的尊严。

T'Challa珍惜自己的喉咙，并且不讨厌这个吻，事实上，如果真实面对自己的内心，他还会说，他想要再一次描绘Erik嘴唇的纹路。

然而，这显然不是一个解剖内心的好时机，Erik完全就没有给他想想清楚的多余时间，T'Challa只是挣扎了那么一小下，难搞的堂弟立刻就换上了一张阴沉的脸，就像是受伤的野生动物一样，他试图往后退开，就此逃入丛林的深处。

幸好，T'Challa拥有黑豹的敏捷和反射，他猛地扣住了Erik的手腕，一把将他重新拉了回来。在这之后，T'Challa会好好地问一问这是怎么回事的，他要稍稍控诉一下Erik让他措手不及，但是现在……现在他只想做最正确的一件事情。

他抱住自己的堂弟，坚定地回吻了他。

 

End